“谭派”是中国京剧史上流播最广、传人最多、影响最大的老生流派,有云“老生无腔不学谭”,足见其艺术声名的流播。提起该流派的创始人谭鑫培,梁启超先生有诗“四海一人谭鑫培,声名卅载轰如雷”,堪为最佳评语。
说到谭鑫培,广为人知的,是这位“伶界大王”从晚清宫廷到民国初年、从京城到沪上的演出轰动;是他在中国京剧初创时期博采众长、兼容并蓄又锐意创新的艺术追求;是世界电影史上首部京剧影片和中国首部无声电影(《定军山》)“第一人”的传奇;是“谭门七代两高峰”的艺术薪火传承……,所有这些华彩与辉煌之外,耐人回味的还有这位梨园“领袖”的家乡情结。
谭鑫培的出生地曾一度有所争议:一说江夏,一说黄陂。现居北京的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谭门第五代传人谭元寿先生曾回忆:其祖父谭小培和父亲谭富英在自己儿时就讲过,谭家祖籍在武昌的谭家大湾。
20世纪80年代起,经湖北省艺术研究所胡汉宁等有关人员多方实地考查,终证谭鑫培祖籍为今武汉市江夏区(原武昌县)谭左湾九夫村,此论后又有谭氏族谱和武昌县志记载为证。谭元寿所说的谭家大湾就是谭左湾。
谭左湾的九夫村是个与戏相关的名字,早年当地人喜欢楚调(汉剧),并且不少人还组班演出。汉剧行当划分排序严格,一末二净三生四旦五丑六外七小八贴九夫十杂,即所谓的“一末带十杂”,九夫就是今天所说的老旦。据说,该村正是因村里不少人老旦唱得好,因此得九夫村之誉。
1847年4月23日,谭鑫培出生在这个九夫村,他本名金福,鑫培是他的号。他是家中独子,出生后身体羸弱,有算命者言其“五行缺金”,于是其父给他起的名号便一连用了四个“金”。
说起谭鑫培的父亲谭志道,可说是当地一位戏剧名人,他唱九夫颇有名气,因演唱时声音像叫天子(云雀),故人称“谭叫天”。
尽管谭鑫培幼年体弱多病,但受家境和环境影响,很小就开始学唱戏文,还跟随父亲的演出班子走江湖。据说他幼时嗓音天赋好,武功也有相当根底,早年工武生,登台演出的武生戏很受追捧。清光绪年间画师沈蓉圃以彩绘同治、光绪时期13位被后人视为中国京剧奠基者的京昆演员,即著名的《同光十三绝》画卷,其中,谭鑫培就是以唯一的武生形象黄天霸(《恶虎村》)入画的,足见其行当工夫在当时已很是了得。
大约在谭鑫培6岁左右,其父谭志道带妻儿离开家乡,究其原因:一说是躲避战乱;另传有谭志道组班在河南演出时与人发生纠纷,因双方打斗致人死亡而离家。总之,谭家人后先赴天津,后到北京并定居。谭志道除了继续唱戏谋生外,还悉心培养儿子谭鑫培,终于,那个为生活所迫走出老武汉的毛头孩童谭鑫培渐渐在高手名家云集的京城戏曲舞台崭露头角,从此开启了谭门一段最辉煌的戏剧人生。
谭鑫培虽少小离家,但受家庭影响,怀有强烈的家乡情结。据《春申旧闻·谭鑫培五次莅沪》文载:谭鑫培“早年坐科于金奎班,文武昆乱,皆所兼习,出科后拜程长庚为师,但程为安徽人,而谭籍湖北……乡音不改。及后成名,宗谭者反以湖广音咬字为正宗,而并误皮黄为黄陂者,可谓数典忘祖矣”。谭鑫培在演唱《空城计》“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时,“我”音为“”,类似带有乡音的咬字发声在他的其他一些唱段或念白中有不少。
百年家族,京剧世家。谭鑫培(左三)、谭小培(左二)、谭富英(左一)、谭元寿(左五)、谭孝曾(左六)、谭正岩(左四)
阔别故土156年的京剧谭门后人,返乡拜谒先祖
1887年,谭鑫培的父亲谭志道在北京去世,临终留下遗言,希望儿子能有机会回家乡祭祖。而谭鑫培也牢记父亲遗训,52岁那年回汉,曾专程到武昌宾阳门(今大东门)一带寻找谭家祖坟,准备祭奠。然由于年代久远又世事变迁,祖坟已无法找到,他最终只能怀着深深的遗憾返京。此后,他也如其父一般告诫后代勿忘故土。据谭元寿(谭鑫培曾孙)先生回忆:自己的祖父谭小培和父亲谭富英除了告之老家祖籍所在,还叮嘱他日后也一定要告诉子孙,不要忘记家乡。
尽管一生大部分时光与家乡远隔千里,但谭鑫培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家乡。1908年,湖北遭受水灾的消息传到北京,时年62岁的谭鑫培毅然决然率诸戏剧班社义演3日,他独自承担了班底的一应费用,将演出所获收入数千金悉数捐出用于救赈。由此,可见谭鑫培对故乡的一片深情。
作为中国京剧承先启后的大师,谭鑫培一生与戏结缘,与舞台结缘,从村野草台到重楼宫廷再到商演剧场,京城沪上,所到所演,万人空巷,反响热烈。而至于他是否到过武汉演出,却是一直留有异议:
20世纪80年代以前,研究界比较普遍的观点是谭鑫培本人未曾到过武汉演出。但近年有人依坊间轶闻旧事考,认为谭鑫培曾在1899年到汉口演出过,演出地点是当时已能容纳2000余观众的满春茶园(今汉口循礼门一带)。其时武汉戏迷纷纷奔走相告,蜂拥去满春茶园目睹“伶界大王”的风采。如此一来,弄得汉口另两家比较有名头的天一茶园(今花楼街笃安里)和贤乐茶园(今中山大道贤乐巷)一度关张歇业。虽然这次演出尚未找到详尽的文字记录,但以年代和时间推算,恰与谭鑫培回汉寻找祖坟祭祖相吻合,应有较大可信度。不过,之后谭门自第四代谭富英先生始,谭元寿、谭孝曾、谭正岩四代嫡传均带着正宗的“谭派”戏来武汉献演过。
2009年5月22日,谭鑫培公园在武汉市江夏区正式开放,谭门后代和数百名来自各界的人士参加了开园式。160多年过去了,这片历经沧桑的乡土和这片土地上的故乡人,以这种特殊的缅怀方式,使一代宗师长久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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